逃離深圳的年輕人,怎么又回來了?
“回老家過年的你,年后回深圳了嗎?”
有人如約而至回到了深圳繼續(xù)開啟拼搏生活,也有人思慮再三決定留在老家。
說實話,“逃離深圳”這個話題不算新鮮,無數(shù)深漂夜深人靜時,可能都曾產(chǎn)生過這樣的念頭,讓人難以入眠。
但逃離深圳后,就能過上我們想要的生活嗎?答案是不確定的。也正是如此,一些人在逃離深圳一段時間后,最終還是回來了。
2019年底,28歲的李薇在朋友圈宣布離開深圳決定回老家發(fā)展,在朋友之間引發(fā)好一陣子討論,因為她實在不像是因為失意被迫離開深圳的人。
從大學畢業(yè)后,李薇一直留在深圳,在一家廣告公司從事攝影職業(yè)。攝影圈子里的女生本來就不多,有實力、能堅持下來的更是少數(shù),李薇就是其中之一。
后來,她跳槽到行業(yè)知名公司,工資更是翻了一番。租住在公司附近房租6k的小區(qū),抬頭就能看見深圳灣海景,每天出入高級寫字樓,偶爾出差全國各地拍攝,過著忙碌而充實的生活。
*李薇租住小區(qū)窗外的海景
有時熬夜修圖修到吐的時候,她也會和朋友抱怨一番“工作壓力好大,和領導不和”“好想辭職休息一下”,但其實她并不討厭這座城市,甚至很喜歡。
“因為在深圳努力工作,就一定能得到回報?!?/strong>
但在一次凌晨5點下班后,李薇回到高檔小區(qū),面對空蕩蕩的房間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獨:錢是掙不完的,在深圳這么拼,真的值得嗎?
真正讓李薇下定決心的瞬間是和父母的一通電話,她說,“我在深圳挺好的呀”,父母的回應是,“不是擔心你過得好不好,而是我和你爸越來越老了”。
“那一刻就覺得自己很自私,一年到頭陪伴父母的時間不過十幾天”。
于是,在一個普通的工作日,李薇拎著一個行李箱,告別了這座奮斗了6年的城市。
和李薇迅速而果決地離開深圳相比,31歲的文俊“逃離深圳”之路一開始就顯得十分狼狽,因部門內斗被辭退,臨別聚餐不小心摔斷腿,遇上黑心房東,損失幾千塊押金。
“當時我自己都納悶兒,是不是深圳也希望我早點走。”文俊調侃著說道。
在深圳的這些年,從編輯、品牌文案、公關、游戲運營再到項目策劃,文俊從事的工作類型不算少,之后成為新媒體公司的項目經(jīng)理,薪資水平一路高漲。
“主要在2019年,薪資有了大幅提升,趕上了當年的深圳平均工資。”
但隨著年齡的增長,他逐漸發(fā)現(xiàn)了行業(yè)的局限性,“我們做策劃的講究邏輯和創(chuàng)意,我不怕加班和學習,而是再厲害的策劃拿3-5萬的薪資就是天花板了,如果沒有特別的機遇,是很難跨過這個門檻的?!?/p>
除了職業(yè)天花板局限,文俊坦言,產(chǎn)生逃離深圳這個想法最強烈的時候,還是同齡朋友留深買房這件事。
“朋友老家是山東的,賣了一套房,在家人的有力支持下付了一百多萬首付?!?strong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">文俊對比了朋友的月供壓力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也能承擔,而他缺少的只是那百萬首付。
一直以來,他都覺得自己算得上認識的同齡人當中的佼佼者,直到那一刻他才發(fā)現(xiàn)差距其實一直存在,在某些地方才會顯現(xiàn)出來。
加上老家的父母一直苦口婆心地勸他回來考公,被辭退的文俊沒底氣像以前一樣反駁他們,而是開始思考考公的可能性。
21年年初,文俊將家具生活物品等半送半賣給了朋友,然后瘸著腿,以一種不體面的方式踏上了回家的列車。
曾有人說,一線城市不是那么容易留下的,但家鄉(xiāng)也不是輕易容納你的地方,李薇在回到老家的兩年間深刻明白了這個道理。
回到家鄉(xiāng)小城的李薇打算繼續(xù)從事老本行,首當其沖的就是工資銳減的沖擊,“小城市工資實在太低了,幾乎只有我?guī)p峰時期的十分之一?!?/p>
不僅如此,相匹配的工作崗位也特別少,“求職app刷幾分鐘就到底了,攝影相關的婚紗攝影、美食攝影,還都有銷售KPI,我又不感興趣。”
求職不順的情況被李薇父母看在眼里,“他們勸我說大城市回來總會有一段適應期,我也慢慢改變心態(tài),對薪資要求也放寬了很多”。
*求職app上,李薇老家的職業(yè)薪資狀況
但即使如此,好幾次面試,面試官肯定了李薇的專業(yè)能力,卻不給她發(fā)offer,只因面試官覺得“小廟容不下大佛”“你在我們公司多半待不長久”。
豐富的經(jīng)驗竟然成為了求職的障礙,李薇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感到悲哀,對此結果只能沉默接受。
之后,李薇接受了那份兒童攝影含銷售性質的工作,月薪4000加提成,朝九晚八,六天工作制,不交社保。
盡管工作不甚滿意,但對李薇來說,至少回老家的主要目的達到了,“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,一家人相處的時間格外多?!?/strong>
李薇也嘗試放松自己的節(jié)奏,加入親朋好友的娛樂活動,逛街、打麻將、爬山,聊八卦,但始終覺得自己和小城市的人們之間隔著什么。
更令她感到不悅的是,原本尊重她婚戀意愿的父母,也在她回到老家后改變想法,明里暗里地期望她去相親。
李薇對此十分不解,“我離開深圳就是為了父母,但是他們卻不理解我,反而給我施加更多壓力?!?strong style="box-sizing: border-box;">她不由開始懷疑當初的決定是否做錯了。
文俊回家考公后,受到了整個家族的熱烈歡迎,他告訴我,“家族里的哥哥姐姐不是在公安局上班,就是有一份交警大隊、醫(yī)院的編制工作,考公務員算是家族的遺傳了?!?/strong>
于是在新年后,文俊和發(fā)小兩人花了幾萬塊,報了知名的中公培訓班,從此過上了學生時代的規(guī)律生活。
*文俊在手機app上練習習題
“早上8點起床,背書抄筆記練題,一直到晚上5點,偶爾和朋友聊會天,幾乎不怎么出門社交。”
復習了大約兩個月,在江西省考考試前,文俊和發(fā)小南昌集訓了一周,便匆匆進入考場。結果自然是十分慘烈的,但也在文俊的預料之中,“先練練手,看看自己的能力在哪兒,以后再補起來”。
省考之后,文俊也沒錯過其他城市或鄉(xiāng)鎮(zhèn)的地方考試,由于每個地方的考試重點不一樣,文俊只能拼命地追趕。
一晃大半年過去了,每次的考試結果都差了那么一點,文俊告訴我,“每次的分數(shù)都不是很大差距,但就是再怎么努力分數(shù)也提不上去了,進入了瓶頸期?!?/p>
家人對他從一開始的鼓勵和信任,也漸漸產(chǎn)生微詞,文俊卻不甚在意,看得很開。
“雖然最初回來的決定是被動的,但自己也全身心投入考公這件事,享受了父母的照顧,如果實在考不上就回深圳上班啰?!?/p>
根據(jù)boss直聘的數(shù)據(jù)調查顯示,23%的人在離開一線城市之后的15個月里再一次回來。
李薇沒有和父母商量,在老家待了整整兩年后,決定收拾行李回深圳。
她考慮得很清楚,“目前我父母他們身體還算硬朗,沒什么大毛病,過幾年退休了也有退休金領,還能容許我去深圳闖一闖。”
將求職app切換到深圳,兩年時間的蹉跎沒有影響她的求職情況,但和以前不同,在眾多的offer中,她沒有選擇薪資最高的,“這次不想用命換錢了”“在老家學會的最有用的知識就是健康第一?!?/strong>
同時,因為忙于事業(yè)而錯過婚戀的她,也開始主動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,“三十歲的年齡,與其被放在相親市場上被人挑選,還不如我自己先找個合心意的。”
在李薇看來,小城市適合退休養(yǎng)老,卻并不一定適合渴望拼搏的自己。
也正是這次短暫的離開,才讓她更明白,她是如此地想念深圳,想念深圳的辦事速度、24小時營業(yè)的咖啡館和書店、恰到好處的人際關系、沒有人過分關心你結不結婚、每個人都能在這里找到自己的價值。
文俊的家人無奈地接受了他考公失敗的結果。
回到深圳的他并沒有急著找工作,而是開始思考如何規(guī)劃自己的事業(yè)。“畢竟回到深圳了,自然要好好搞錢啦?!?/p>
或許有人會覺得逃離了深圳又回來的行為很丟人,但文俊卻覺得這不過是個人選擇不同。
“我有一個朋友創(chuàng)業(yè)失敗了就回老家安排的設計院工作,一個朋友跟隨男友的腳步回老家工作,他們現(xiàn)在都過得挺不錯的?!?/p>
留在深圳還是退守老家本就沒有確切的答案。
對于白白浪費了一整年時間考公,文俊并不后悔,考公就像是漫長人生旅途中一次休息,他享受到了就是值得的。
假期結束了,自然也要回到正確的軌道了。
*應受訪者要求,以上人名皆為化名。
編輯丨小馬
校對 | Oc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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